2009年08月03日 11:43
來源：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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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撰文/許鳳婷 

她通常會在頭一天把兩個孩子送上床后，趕去搭最后一班飛機，第二天在另一個城市開一整天的會，緊接著趕飛機回家，幸運的話，還能來得及給孩子們一個good night kiss。

那些年輕的工程師們不但被這家公司的“四菜一湯”、“拖鞋文化”和“可樂文化”吸引，也被他們的CEO、大姐姐般的陳怡樺所吸引。

兩年前，陳怡樺開始學習擊劍，兩劍撞擊的聲音讓她感到自己很強很專業(yè)！

“我有很多好點子都是在飛機上想到的。”陳怡樺說經濟危機之后，她出差反而更頻繁了。這是她作為趨勢科技公司CEO和合伙創(chuàng)始人所擁有的“特權”：為了節(jié)約成本，公司削減員工的差旅，甚至在每季度最后一個月禁止跟銷售無關的差旅。然而為了使溝通不受影響，“只好我一個人飛過去將就他們很多人。” 陳怡樺說。

2009年7月初，陳怡樺在接受《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專訪時笑稱，自己總是在“云中漫步”，而她帶領的團隊，也正在試圖發(fā)起一場名為“云安全”的革命。一年前，正是陳怡樺在美國演講時的一句“防毒軟件糟透了”，在業(yè)界掀起軒然大波。她公開指出，過去沿用了20年的防病毒方式已經難以為繼，因為沒有一家廠商能夠監(jiān)測到500多萬種病毒?！拔ㄓ懈淖兯悸凡庞谐雎贰！标愨鶚宸Q。

正當IT業(yè)界的IBM、微軟、Google和亞馬遜等巨頭在為下一個大趨勢“云計算”布局時，在安全軟件領域獨樹一幟的趨勢科技看到了自己的機會，順勢而為則可把競爭對手遠遠拋在身后。

兩年前，陳怡樺開始學習擊劍。每逢周末，如果不是外出而是待在帕薩迪納，她都會去上擊劍課。在第一堂重劍課上，她一直在不斷擊打教練的劍。兩劍撞擊的聲音讓她感到自己很強很專業(yè)！但教練止住她說：“要想贏比賽，就不能跟在對手的劍后出招，而是要尋找他的劍所不及之處，這才是惟一的制勝之道！”在駕馭擊劍這樣激烈的運動中，也許陳怡樺也體會著她的為商之道。

“這樣的機會，一輩子或許只有一次！”不止一次陳怡樺這樣對她的團隊說。當她描述“云安全”的遠景時，周圍的人總能被她的熱力感染。 “她其實是很溫柔很溫柔的一個人?！笨催^陳怡樺博客的一名員工這樣告訴記者。這篇名為《云端里的月光》的短文，其實也是陳怡樺在萬米高空中寫下的心聲，里面不僅談了“云安全”的還談到了她為什么要經常坐午夜的航班——她通常會在頭一天把兩個孩子送上床后，趕去搭最后一班飛機，第二天在另一個城市開一整天的會，緊接著趕飛機回家，幸運的話，還能來得及給孩子們一個good night kiss。

在趨勢科技南京研發(fā)中心，那些年輕的工程師們不但被這家公司的“四菜一湯”、“拖鞋文化”和“可樂文化”吸引，也被他們的CEO、大姐姐般的陳怡樺所吸引——如果一個學哲學出身的女孩，能成為一家高科技跨國公司的CTO、CEO、科班出身的工程師們還有理由退卻嗎？

去年、今年我們高管都不加薪，但是給員工加薪。對我們高層的管理人員來講，員工也是我們的客戶對不對？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熟悉趨勢科技管理層的人會發(fā)現(xiàn)你們有一個特點：激情飽滿。是什么原因讓你們在高強度的工作下還能保持這種激情？

陳怡樺：當然，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就會找有激情的人。我也常問員工，“你為什么留在趨勢，你覺得這里好的地方(是)什么，壞的地方(是)什么”等等。他們常常說：我在這里有很多的朋友。

在工作環(huán)境里，如果你營造的就是同心協(xié)力的氣氛，就會出現(xiàn)Hi-five，意思是像球隊贏了球，大家擊掌相慶那種感覺，那就是最能夠激發(fā)激情的時刻。所以，在趨勢科技大家可以合作一起做成一件事，因此結交很多朋友，我想這常常是我動力的來源，“趨勢科的就勢科字，這邊是一個手，這邊是一個九，中文字“九，就是表示很多，所以，其實“勢科字就是多手一起出“力的氣就會造成一個“趨勢科技大九手合力”,我想這就是我們的活力來源。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聽說趨勢科技的企業(yè)文化被稱為“四菜一湯”(4C1T的昵稱)，這樣一個企業(yè)文化體系是怎樣形成的？

陳怡樺：這家公司創(chuàng)立之初就是我、Steve(張明正)跟Jenny(陳怡榛)三個人。我們都說：公司應該要有一個文化標識。因為我們所在的產業(yè)屬高科技，所以都一定要有很多創(chuàng)新發(fā)明，所以Creativity(創(chuàng)造)很重要。Steve說要創(chuàng)新的話，一定要很開明，所以要不怕改變(Change)。Jenny說作為國際化的公司，一定要大家能夠緊密地保持聯(lián)絡，從一開始即使我們只有三個人的時候就已經很“國際化的了。Steve全世界到處跑，我當時在臺灣，Jenny住在加州，所以Jenny就說Communication(溝通)很重要。所以一開始的時候，就有了3C，即：Creativity、Change)Communication(后來大家都說其實這代表的是我們三個創(chuàng)始人的個性。

后來大概在1999年，我們上市以后就發(fā)覺，公司越來越大，我們的客戶階層越來越高，那時候我們的經營團隊加進來一些新人，像我們的CFO兼COO Mahendra Negi，他是印度人，是日本美林的首席分析師；我們現(xiàn)在的CTO Raimund Genes是德國人。他們認為，除了3C之外還有兩件事情很重要：一是要非常重視客戶(Customer)；另一個是信任(Trustworthiness)。所以，后來我們就加入了另外這兩點，變成了“四菜一湯”了3后來想起來，我們也發(fā)覺，其實后來的這兩點也跟后來加入的兩位高管的個性很像。CFO Mahendra就是很值得信賴的人，跟他開會，十幾年來，他絕對一秒鐘都不會遲到。Raimund原來是我們在德國的經銷商，他對客戶的熱忱度非常高，只要客戶那邊出一點問題，Raimund就會三更半夜給我們來電話。

其實公司的文化跟公司高管的個性、跟他們的信仰很有關系，所以我一直很喜歡管理大師 Jim Collins，他不是寫了一本書叫《從優(yōu)秀到卓越》嗎？其中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對人”，找到對的人上了你的車，自然而然公司的文化就會成為一個對的文化。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企業(yè)文化談起來是很虛的，如何讓它具有實際的意義？

陳怡樺：回到 Jim Collins的書，他認為有三件事情一定要做好：第一，你要知道你的公司對什么事情有熱忱——這其實是企業(yè)文化；第二，你要知道公司在哪方面最擅長——這是核心競爭力；第三，你要知道公司的成長引擎是什么。對趨勢科技來講，我們先說什么是核心競爭力和商業(yè)模式，其實講出來還是我們的國際化。我們每次開發(fā)出一個新產品，會先把這個產品放到最需要的市場上，譬如針對消費市場的產品，我們先是在日本做得很好，然后三年前把它帶到美國，在美國再重新發(fā)展起來，然后今年再把它帶到歐洲市場。我認為在所有的安全軟件公司里，我們是最會賺錢的。商業(yè)模式是否成功，是看賺多少錢，不是只看收入有多高。Steve當時對我講，永遠要看什么地方有最適合的資源，他從來不覺得國界會構成任何障礙。像當時我們?yōu)槭裁聪仍谌毡旧鲜?？他可是不會講日文的，只是因為當時日本的融資成本最低，市盈率最高。我們?yōu)槭裁磿苋シ坡少e建立客服中心？我們剛去菲律賓時，那里是一片荒野，沒有人在那里做高科技國際公司的。可是那時候他就說，菲律賓人會講英文，勞動力又便宜，個性又很樂觀，最適合做客服了。所以，文化一定要和核心競爭力、商業(yè)模式相結合。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企業(yè)文化確定下來后，怎樣才能夠讓員工在工作中真正貫徹？趨勢科技用什么制度去保障這一點？

陳怡樺：我們每個人都要做360度評估，評估的問題就是按“四菜一湯”來設計的?？墒俏蚁耄绻罱K企業(yè)文化只是變成一個標語寫在那里，就失去了作用。惟一讓文化活起來的方式，就是每個人，尤其是管理者要真正身體力行。去年、今年我們高管都不加薪，但是給員工加薪。對我們高層管理人員來講，員工也是我們的客戶對不對？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趨勢科技把“四菜一湯”確立為自己的企業(yè)文化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現(xiàn)在已經過去近十年了，環(huán)境發(fā)生巨變，企業(yè)文化是不是也需要做出調整？

陳怡樺：對！最近Jenny其實正在做企業(yè)文化的更新。文化一定要與時俱進，要有包容新內涵的能力。所以她最近就重新看看這“四菜一湯”要不要換點湯換點菜(大笑)。我們的做法是讓所有員工參與討論，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有結論，但是很多員工都認為，“溝通”要改成“協(xié)作”(Collaboration)，因為溝通的感覺只是我講你聽、你講我聽，但是協(xié)作是指一群人一起完成目標。在全球如此緊密結合的狀況下，可能協(xié)作比溝通更進一步。那我們這個中國研發(fā)中心的工程師對Jenny的要求就是：你怎么改都好，就是不要改名稱，我們還是要叫“四菜一湯”(大笑)。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為什么你們認為：“協(xié)作 溝通”好呢？

陳怡樺：我們雖然是開會討論，但我們更愿意把它稱作“文化工作室”(Culture Workshop)或者“世界咖啡廳”(Work Coffee)。傳統(tǒng)的開會就是大家坐下來，輪流上臺演講。而現(xiàn)在我們采用新的開會方式，就是四五個人分成一組，讓每人都在很短的時間內都有發(fā)言的機會，而不是只有一個人去講。每個人都要發(fā)表意見，有一個人專門記錄下來，然后在很短的時間內綜合所有人的意見，得出一個結論。然后再把小組重新組合，再來一遍，這樣能保證討論成果迅速傳播。這個辦法在菲律賓、日本、中國、歐洲,還有美國都試過了。最終大致的結論是大家覺得“協(xié)作”更符合目前的需求。現(xiàn)在我們正在內網上面做全民投票選舉，看是否用“協(xié)作”代替“溝通”

“可以堅持經常開會，但你要讓他們覺得有點好玩，我們就發(fā)明了睡衣會議。穿睡衣時你是最沒有面具的人，可以讓我們在輕松的氣氛之下談這種敏感的問題。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從你的個人管理風格來講，員工對你的評價是非常溫柔。那你怎么保證執(zhí)行力？

陳怡樺：執(zhí)行力怎么貫徹？重點不在于用罵用打。傳統(tǒng)的制造型企業(yè)或許需要軍令如山，而我們所在的這個行業(yè)，是知識管理行業(yè)，要讓每個人發(fā)揮他們最大的創(chuàng)意，所以我很少會發(fā)號施令，而是提出問題，然后讓大家來幫忙解決問題。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趨勢科技的業(yè)務遍布全球，不同地方的人的性格、文化是很不一樣的，怎么把這些融合在一起？

陳怡樺：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be yourself，be the best part of yourself(做你自己，做最好的自己)。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句話。因為每個人如果能夠做自己，就能了解每個人都有領先的地方，就會了解和尊敬別人，了解到每個人都有長處也有缺點。譬如說看到Raimund發(fā)脾氣，我也可以了解，這個是因為他對準確度要求很高，差一點點他就神經質(笑)，他就要瘋掉?；诹私猓憔涂梢宰尨蠹胰诤?。當然，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彼此之間的信任。還是以Raimund為例子，他一個德國人管菲律賓的工作，你想想看。剛開始的頭一個月，Raimund就說：他們做事為什么這么沒章法。然后，菲律賓的人說：他為什么老是為一點點事情就神經崩潰。可是我前一個禮拜才去菲律賓，他們說：不論Raimund多兇，我們都看得出來他絕對是為了公司好或者說是為了客戶的利益。所以如果你信任彼此的出發(fā)點，知道對方不是為了個人利益，那就可以達到共同點，那就是團隊信任所在。我們常講的另外一句話，就是No eagle，放下自我，你就能夠做到團隊合作。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你曾提到，趨勢是一個最會賺錢的公司，你們的秘訣是什么？

陳怡樺：第一，軟件公司本來就比較有優(yōu)勢，因為固定資產額比較低，趨勢科技的利潤率是30%左右，高于業(yè)內平均水平。安全軟件事實上屬于服務業(yè)，客戶要不斷更新合約。而我們的客戶一旦用了某一家的產品，通常不會換來換去。我們常常稱之為“終生收入”(Life Time Revenue)，因為客戶每年都會更新合約。所以安全軟件公司做久了的話，有一半的收入是來自于服務；第二，我們會利用不同的資源來達到最佳的效率。舉個例子，趨勢其實是惟一一個能為消費者提供免費電話服務的安全軟件商，但如果我們的客服放在美國做的話，成本就會很高，負擔就很大。所以我們跑到菲律賓去，運用那邊的資源，所以我想，合理運用全世界的資源，也是讓我們成為最會賺錢的公司的原因之一。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但是如果資源遍布全世界的話，會不會造成溝通成本非常高？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陳怡樺：對，要提高溝通效率，就要利用很多聰明的方法啦(大笑)。譬如說，我們市場部的人大多數(shù)都在歐美，但工程師多數(shù)都在亞洲，那怎樣溝通呢？可以堅持經常開會，但你要讓他們覺得有點好玩，我們就發(fā)明了一個詞叫做Pajama Party(睡衣會議)，因為是產品經理(PM，Product Manager)和項目經理(JM，Project Manager)的會議，而PJ正好是睡衣的縮寫。而且由于時差的緣故，正好開會每次總有一個人是穿著睡衣(笑)。而我們每年都會開一次盛大的Pajama Party，把這些PM和JM都招集在一起，在五星級酒店開三天的會議。在開會時大家全部穿睡衣。有一年全部穿的是統(tǒng)一設計的浴袍，我穿著浴袍在演講時就被媒體照相登了出來。

你會說這些是很小的事情，可是這樣的好處很多。第一，彼此的階層差別就消失了，大家穿著睡衣的時候，就更容易回歸自我，穿西裝打領帶仿佛有擺假面具的感覺，而穿睡衣時你是最沒有面具的人。所以我們發(fā)明的這些小花招的確有效。那三天會議其實也都是非常嚴肅的話題，譬如說，我們明年要做的產品是什么，譬如說美國的項目要搬到亞洲來做，美國的工程師在談技術的移交，而自己可能就失去他原來的工作啦。但是，穿著睡衣可以讓我們在輕松的氣氛之下談這種敏感的問題。

“客戶就像是龍卷風，你得做好準備，有一天突然會有很多客戶蜂擁而至。至于過程要多久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整個中國的引擎已經轟隆轟隆地在啟動了。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現(xiàn)在很多的跨國公司都特別看重中國市場，趨勢在中國市場也投入很多，但據(jù)悉趨勢(中國)在整體業(yè)務中的占比還比較小。你怎么看待未來中國市場的成長？

陳怡樺：我們目前最大的市場還是在日本，但是中國市場的潛力非常大，我一直就覺得中國市場將來會超過日本?？墒?，我一直跟Oscar(張偉欽)說“不要著急”，我沒有期望在中國市場突然賺很多錢，而是要把基礎做好，鍛煉好團隊。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你估計中國業(yè)務超越日本的過程會有多長？

陳怡樺：要花多長時間，我也不知道。有一本書叫Crossing The Chasm(《跨越鴻溝》)。鴻溝一旦跨過去，龍卷風一旦刮起來力量就會無窮，所以我們常說你沒辦法制造龍卷風，你只能做好準備，當龍卷風到來時能善用它的力量。客戶就像是龍卷風，你得做好準備，有一天突然會有很多客戶蜂擁而至。至于過程要多久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整個中國的經濟發(fā)展引擎已經轟隆轟隆地在啟動了。

數(shù)字商業(yè)時代：問一個關于創(chuàng)新方面的問題，現(xiàn)在趨勢主打的一個產品，是怎樣培育出來的？

陳怡樺：我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一個產品，也是我覺得最驕傲的一個創(chuàng)新，就是云安全。通常我們發(fā)明一個產品以后都要去申請專利，這一次，我們在申請專利時，律師問我們這個專利的發(fā)明人是誰，結果名字寫不完，因為這是好多人一起發(fā)明的。最初，是在菲律賓的工程師想到，不同病毒會使用相同的IP地址，所以我們可以運用這個網址；然后，有一個臺灣的工程師，他發(fā)明了把病毒自動分類；南京的工程師在做產品時，發(fā)現(xiàn)可以把E-mail里面那個網址抽出來，原來這封E-mail本來就是垃圾郵件。所以我我們的云安全是好多人把各自不同的想法匯聚在一起，用這樣的方式我們把網址的資料庫、病毒的資料庫和電郵的資料庫全部放在云端，然后讓他們可以互相交流，這樣就可以用最短的時間來給我們的客戶同時提供三方面的安全。而且客戶使用的那個終端都很小很輕，因為所有的計算都在云端做完了。所以我覺得最高興和最驕傲的時刻，是當律師問“發(fā)明人是誰，結而我們互相看看，回答說“完蛋，名字太多寫不完”的時候。那時我真正覺得，“九手合力成為勢”，這就是企業(yè)文化的力量。

(錄音整理：實習生 張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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