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離中國的現(xiàn)實有多遠

2012年12月10日 09:54
來源：東方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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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用圖：攝影師嚴明作品《礁石上的男子》(2009年重慶)

社會現(xiàn)實和精神心理現(xiàn)實，構成了中國當下的現(xiàn)實。照相機作為一種記錄的工具，攝影作為記錄的方式，被寄予厚望的“客觀性”正在受到各種來自拍攝者、被攝者、觀看者的經(jīng)驗挑戰(zhàn)。真相來自不同領域，但應該是源自內心的真相。發(fā)現(xiàn)，并進一步理解我們的世界，這是攝影作品試圖達到的目的。

余海波作品《大芬油畫村》，作品呈現(xiàn)出的農民工在昏暗空間和高溫下的流水線上生產油畫，工人們裸露的膚色與古典名畫的光輝演繹著一個時空錯覺。

游莉作品《喀什》，照片反映了拍攝者是一個謹慎的闖入者，作品里看不到一貫攝影報道里的“情感與生存”，只是一個闖入者的獵奇眼光。

寧凱作品《失憶》，郊外的路，陽臺上的鳥……攝影是對抗失憶的工具。

“故事，離真相有多遠？”是2012年連州國際攝影展上的中文主題，這個看似簡單的主題提出了一個被記錄下的現(xiàn)實存在和事實真相之間的距離問題，引起了在場以及不在場的眾多學者和攝影師們的爭論。展覽現(xiàn)實和真相之間的距離有諸多可以彼此抵達的通途，這樣的通途經(jīng)過攝影師的主觀選擇，畫面有限的記錄，以及展出方式、主題，甚至不可抗拒的因素的限制等等多重轉換，呈現(xiàn)在觀者眼中的攝影其實早已背離了誕生之初的“記錄下功能。

“真實性”需要觀者和攝者的同時保持

新聞攝影要求絕對客觀報道信息，但這個可能性在當下卻被扭曲到一個已經(jīng)不可能再扭曲的地步，我們只能看到一個無法還原的現(xiàn)實，所以，對于所謂的“真實性”要觀者都必須保持一個恒久的戒心，對于呈現(xiàn)的畫面，解讀者保持客觀冷靜，那么真實的還原才能達到一個某種程度上的可能。

然而，真實性只是涉及到有限的范圍和空間，無法要求所有人都產生共鳴?！皼]有經(jīng)過多種方式的語言轉換和主觀選擇，相對而言，可以被更多人理解?！睌z影理論家林路對真實性的闡釋認為“只是告訴了人們所謂的真相，但拍攝者按下快門的一瞬間其實有了選擇”

早在1980年代后期，藝術家莫毅就曾經(jīng)以無意識抓拍的方式拍攝過一組作品，畫面中是闖入鏡頭的街頭人們一張張冷漠的表情，當即有人批評莫毅“專門選擇冷漠的空間”。于是，他把相機綁在自行車上，邊騎車邊隨機按下快門，再把影像給別人看，以如是的客觀來證明所攝下的冷漠影像并非主觀的選擇，藉此證明所謂的客觀性。但莫毅每一次行車的路線選擇，卻避免不了是一個主觀選擇過程，雖然，相對于有選擇的拍攝這樣的隨機會顯得客觀些。

“私攝影”表現(xiàn)的精神現(xiàn)實

相對于前幾年剛剛去世的，以江湖行走者的身份忠實記錄下種種人生百態(tài)，最引起世人嘩然的攝影作品是用了8年時間呈現(xiàn)的拉車夫、拾垃圾人等底層弱勢群體的生存狀態(tài)的趙鐵林這樣的攝影師，我們又該如何評價在中國的社會滾滾前進的現(xiàn)實中，把鏡頭對準自己成長過程中經(jīng)歷的頹廢的內心精神世界的那些“私攝影”？我們又該如何評價那些扮一個鬼臉擺幾個電影場景便冠上“觀念”攝影的當代藝術家作品？當然，當代藝術家們對攝影的介入是另外一條線路，他們從另外一個角度切入社會現(xiàn)象，但如果當代藝術家們不介入當下的社會問題，介入種族、身份忠性別等問題，麻木介入無法產生力量。當代藝術家們采用的攝影方式是自己對現(xiàn)實的認識轉換后進入一個觀念系統(tǒng)，已經(jīng)不再是我們簡單認識的攝影真實的問題，是攝影家內心真實的外化。

也許在工業(yè)時代，“私攝影”成為對某種真相的解構，它更為內心化，私人化，但對于真實性的空間相對縮小，只能存在于一個很小的圈子里產生共鳴，而無法在更大的圈子里承擔所謂的有效監(jiān)督，責任感更是妄言，而對準底層的鏡頭更具自覺性。

從1980年代開始的袁冬平、呂楠的《精神病院》，沈建中的《人道主義》，孫京濤的《上訪者》，解海龍的《大眼睛》等等。之后，則有楊延康、黃新利的《陜西鄉(xiāng)村天主教》，孫京濤的楊延康、李潔軍都拍過的《麻風病院》，曾璜的《離家的孩子》，侯登科的《麥客》，張新民的《農村包圍城市》，牛國政的《監(jiān)獄》、《小煤窯》、《睡在街頭》，閻新法的《紅流》，彭祥杰的《流浪大棚》，黎朗的《涼山彝人》，盧廣的《河南艾滋病村》，任悅的《同志》，余全興的《貧困母親》、《老城廂》，王軍的《移民村的孩子》，寧舟浩的《一個人的城市》，以及李楠的一些等等，這些紀實攝影把攝影從歌功頌德式的政治宣傳功能當中解脫出來，也成為攝影師的一種道德姿態(tài)。

這個世界的現(xiàn)實是遠比我們看見的經(jīng)歷的要黑暗、復雜和多樣。中國的現(xiàn)實如此豐富和精彩，富有戲劇性的場面提供的影像最驚心動魄，我們沒有忽視的權力，攝影師如果對此裝作視而不見，那么他的精神現(xiàn)實也未必有價值，絲毫不值得觀看。

“但對一個攝影師不能有太多的要求，要攝影師又要拍照，又要幫助人。攝影師通過照片把隱秘的世界放到陽光之下，讓大家看到，讓我們能夠知道那些人怎么生活，讓相關部門做些措施，這就是一個攝影師的責任?！辈哒谷四侨账稍?jīng)在之前接受藝術評論記者采訪時這樣評價過。

這一切與時代變革切實相關。發(fā)現(xiàn)，并進一步理解我們的世界，這是攝影作品試圖達到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