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回顧過去中國改革的三十多年,就是“集權”下的改革。不是說你今天想要怎么樣就可以自由選擇。三十多年前,我們開頭走的就是這條路。在一個集權的體制下來逐步地增加社會自由,來推進改革,這就是我們走的道路。你要問這條路能不能走得通,到目前為止,應該說走的還是不錯的。
華生
1953年生,經濟學博士,燕京華僑大學校長。1982年東南大學畢業(yè),1985年開始在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工作,任微觀經濟研究室主任,同時參加國務院經濟體制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工作,師從著名經濟學家董輔礽,后獲武漢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曾獲孫冶方經濟學獎。
編者按:
由鳳凰網、鳳凰衛(wèi)視聯(lián)合主辦的“2013鳳凰財經峰會”將于12月26日至27日在北京國貿三期酒店隆重舉行。
本屆財經峰會繼續(xù)秉承“思想解放市場”的旨歸,以“重塑市場力量”為主題,關注后十八屆三中全會時代中國市場化改革方向,以及中央工作會議后中國改革政策的落實,屆時將有包括兩岸三地、國內外政商學界近百名精英人士齊聚北京,為中國市場化改革建言獻策。
在鳳凰財經峰會即將召開之際,特推出“思想解放市場”系列訪談。
華生在接受鳳凰財經專訪時表示,要真正做到“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就要調整好政府與市場之間的關系。政府大包大攬的代價會越來越大,正如托克維爾所講,當政府像上帝一樣包攬一切的時候,別人就要把所有的一切責任都歸咎于它,甚至生老病死。這樣一來,集權的代價就會越來越高。“所謂形勢逼人強,”華生認為,目前中國的政治體制改革沒有跟上經濟發(fā)展的速度,這樣的現(xiàn)狀“也會逼著它會認識到這一點?!?/font>
同時,華生強調,中國的改革是一個有條件的選擇項,在改革的問題上不能烏托邦化,要做出現(xiàn)實的比較,然后在現(xiàn)有基礎上選擇代價最小的、最合適的方式和路徑?!霸谝粋€集權的體制下來逐步地增加社會自由,來推進改革,這就是我們走的道路。到目前為止,從經濟的增長,從貧困的消除,從個人自由的增加,從整體社會進步這些方面來看,應該說走得還是不錯的?!彼f。
政府是由個人利益追求者組成,所以政府也會失靈
鳳凰財經:十八屆三中全會出臺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稱,“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您怎么看待這一改變?
華生:中國三十多年的改革就是從集權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從過去生老病死全由政府安排,逐步變成越來越多地由市場決定,市場體系在逐步完善。這是沿著這個方向不斷深化的過程,而不是突如其來的事情。
實際上,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一直在沿著這個方向,其中有幾次大的推進,比如1992年小平南巡,就是特別大的一次向市場的轉軌。這一次《決定》表明新一代領導人繼續(xù)市場導向的改革開放,可以看做是一個改革的決心的宣誓。
鳳凰財經:更多地由市場決定之后,政府應該怎樣去調整自己的角色?
華生:政府跟市場的關系,最大的調整,就是從過去政府樣樣自己去指揮,自己去協(xié)調,自己去審批,轉到監(jiān)管方面來。從原來作為一個操作者,越來越多地變成一個裁判員。
當然,市場不能起作用,或者市場副作用比較大的地方,還需要政府的協(xié)調作用。這里重要的是要劃清政府跟市場的邊界。
鳳凰財經:該如何劃清這個邊界?
華生:在經濟活動當中,大量的審批,這顯然是政府可以退出來的。成熟的市場經濟國家沒有那么多審批,用不著事事都要審批。有很多領域,確實不是能夠自由進入的,就需要政府制定標準和門檻,根據標準和門檻來把關。
關于市場與政府的邊界,看看發(fā)達的市場經濟國家是怎么劃分的,就可以解決我們90%以上的問題——這個邊界并不難劃分。還有10%比較難劃的,或者因為我們發(fā)展階段不同,就需要再去做一些調整。
另外,在一些需要政府發(fā)揮作用的地方,政府也沒充分發(fā)揮它的作用。比如城市化過程中農民進城務工變市民,安居問題就是政府的責任,但我們的保障房基本不考慮外來人口。反過來,城市戶籍人口、體制內的就業(yè)者 ,絕大多數都有了房子,我們政府卻又搞強制性的住房公積金。所以有人在抱怨領取住房公積金困難的現(xiàn)象,自己的錢放在那里反而用不了。同時,這些人自己都有房子了,要住房公積金干嗎?這也屬于政府邊界劃的不對頭。世界上大多數市場經濟國家是沒有住房公積金的。
另外,城鎮(zhèn)化會議提出,城市要有邊界——要能夠看見青山綠水,這個規(guī)劃是應該政府管的;現(xiàn)在頗受爭議的小產權房,亂搭亂建,包括城市里的違建,這個政府也沒管或沒管好。
鳳凰財經:10%比較難劃清的部分,都有哪些領域?
華生:比如市場準入,成立銀行,美國可能基本上都是放開的,但是目前中國還缺乏條件。
拿老百姓的認知程度來說,大家認為錢存在銀行就一定是保險的。我們的存款保險制度都沒有建立。在西方國家,如果被騙錢了,是沒有人去找政府的,而在中國,所有群體性亂集資,造成了社會的不穩(wěn)定,最后要政府買單,造成了社會的不穩(wěn)定,成千上萬人到政府來請愿鬧事——這本來跟政府是沒關系的。有一些領域,由于我們處在特殊的發(fā)展階段上,界限可能一時還劃不了那么清楚。
鳳凰財經:剛才提到市場外部性的問題,單靠市場的力量,能解決這個問題嗎?換句話說,市場能否依靠自身建立道德秩序?
華生:肯定不行。從本質上講,市場經濟是從個人的利益最大化出發(fā)的,通過自由的交易來促進經濟發(fā)展,這是它的規(guī)則。而道德是人們共同生活及其行為的規(guī)范,是用來維護他人和公共利益的。這是市場和道德出發(fā)點的不同。
所以,市場并不自然產生道德秩序,這就需要有人來維持秩序,否則每個人追求各自的利益,一些人以損害別人的利益為手段,損人利己者得不到懲罰,哪里還有什么道德秩序呢?如果要保持社會的和諧,追求整體利益的最大化,前提是人們要遵守一些共同的規(guī)范和規(guī)則。這時就需要發(fā)揮法律的作用,政府的作用——道德是需要制度來強化的。
鳳凰財經:政府如何去把握這個“度”?會不會過度地干預了市場?
華生:肯定會。這是經濟學面臨的老問題——市場會失靈,政府也是會失靈的。因為政府的組成也是有一批有著個人利益追求的人,那么政府也是會失靈的。因此市場自由主義者會簡單地下結論:你看政府也是失靈的,因此還不如不要政府,這就走到了極端。反過來呢,你說因為市場有失靈,因此都需要政府來解決,那么你也錯了,因為政府本身也是有局限的。
鳳凰財經:市場失靈的時候,政府可以監(jiān)督它,那政府失靈的時候,由誰來監(jiān)督?
華生:政府失靈的時候,就需要民主法制來監(jiān)督、來限制政府了,就是所謂把權力關進籠子里面。這個社會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市場經濟本身要以法制為前提,需要政府來解決它的市場失靈的問題。那么政府本身也不是一個可靠的對象,因此對政府,你還需要民主法制,還要有一套制度,把權力關進籠子里面,防止它禍害社會,所以這是一個完整的鏈條。
政府大包大攬的代價會越來越大
鳳凰財經:現(xiàn)在大家都在談“把權力關進籠子里”,而且近乎老生常談了。您認為現(xiàn)在中國在制度上的改革,能跟得上目前經濟發(fā)展的速度嗎?
華生:顯然跟不上,所以要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從政府的角度來說,所謂形勢逼人強,也會逼著它會認識到這一點。政府大包大攬的代價會越來越大,正如托克維爾所講,當政府像上帝一樣包攬一切的時候,別人就要把所有的、跟其有關系沒關系的,連最自然的災害也都歸咎于它,甚至生老病死。這樣一來,集權的代價就會越來越高。
但是這是一個循序推進的過程,我們是從農耕文明向現(xiàn)代工業(yè)城市文明轉化的一個過程,在農耕文明的時候,就是皇權,就是專制制度,這是適合當時情勢的制度。從歷史上看,民主這個詞是從希臘城邦來的,不是從希臘鄉(xiāng)下來的。中世紀的民主的萌芽,也是在城市出現(xiàn)的。那么今天你看看,民主制度也基本上是在城市化率很高的國家才運轉得比較好。
所以我們不要烏托邦化,一個國家,在農民還占多數的情況下,在民眾意識、社會結構還沒有演變到那個程度的時候,你可以搞一個民主的形式,但是質量往往很差。那種低質量的民主,是不是比在這個階段上的所謂的“集權”就一定好呢?這個時候是有成本收益的比較的,而且對不同的階層、不同的人來說,這個成本收益也不相同。
鳳凰財經:有人說中國開始了“大集權下的大改革”,您怎么看這種說法?如果說改革的基本動力在民間,民眾不能有效參與的集權式改革能順利推進下去嗎?
華生:實際上,回顧過去中國改革的三十多年,就是“集權”下的改革。不是說你今天想要怎么樣就可以自由選擇。三十多年前,我們開頭走的就是這條路。在一個集權的體制下來逐步地增加社會自由,來推進改革,這就是我們走的道路。你要問這條路能不能走得通,到目前為止,應該說走的還是不錯的。
這三十多年,中國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果從民主的標準來衡量,可能是很不理想,但是不能否認從經濟的增長,從貧困的消除,從個人自由的增加,從整體社會進步這些方面來看,可能其他體制還沒做到。
鳳凰財經:但是永遠重復這個階段可行么?
華生:對,以后能不能這么重復,這是個問題。因為社會結構在變化,人也在變化。不是誰想重復就可以重復的。但整體上來講,從集權擴大自由,走改革這條路,這是我們過去三十多年走過的路,這條路應該說不是走不通。
思考一下東亞模式,基本上也都是這么走的,日本,韓國,臺灣,人均資源條件、文化傳統(tǒng)都跟我們差不多,他們在整個現(xiàn)代化轉型過程中,除了日本是美國占領下搞的民主,但也是一黨執(zhí)政55年,都是走的集權體制,他們都成功了。他們的民主化轉型,是在工業(yè)化完成、經濟起飛完成、城市化也完成之后,所以轉型的成本比較低。如果中國走這條路,目前來看也是可以的。
所以我認為,集權下面擴大自由,隨著社會經濟結構的變化,人的意識的變化,穩(wěn)步地過渡到一個相對分權的權力制衡體系,應該說東亞模式已經提供了成功的借鑒。
我們也不能簡單地站在某一個角度,站在道德制高點上……(鳳凰財經:去指責這個改革的方式?)對。
鳳凰財經:那該如何保證集權式改革不會發(fā)生變異,最后再次蛻化為既得利益斂財的名義?
華生:任何一種模式都有代價,印度模式不斂財?菲律賓模式不斂財?的確,如果面前擺有兩條道路,一條是目前我們改革的方式,還有一個是天堂式的道路,誰都會選擇后者,問題是你有天堂嗎?我們需要作出現(xiàn)實的比較,考慮現(xiàn)實的替代是什么。
大家都知道美國好,如果照抄美國的制度就能搞成現(xiàn)在的美國,那我想,大家都抄了。你的資源、歷史、文化什么都不同,你變不成別人。菲律賓的制度是美國人主持下完全復制美國的,菲律賓今天是美國嗎?我們不能拿集權制度跟一個民主自由富強什么都是好的東西相比。一個國家的民主是一個歷史的漸進的過程,需要看實際的演變,不能烏托邦化。
鳳凰財經:我們說的集權式改革,跟改革過程當中的頂層設計,是同一個概念嗎?中國能否跳出危機倒逼改革的怪圈,實現(xiàn)由頂層設計主導的改革路徑?
華生:需要厘清一個概念。改革的“路徑”是由上面還是下面,實際上不是這樣的,推動不是“路徑”,推動的是“動力”。
從動力的角度來說,底層是非常重要的,是基礎。就像習近平主席說的,改革都是問題逼出來的。如果世上本無事,誰改革也改不了。這是改革的動力和壓力,下面的動力對上面造成了壓力,這就推動了改革。但是改革的規(guī)劃和設計,越來越靠整體協(xié)調,靠頂層設計。法制社會、經濟社會本身的復雜性要求我們不能隨便亂干,亂試不叫法制。
鳳凰財經:中國過去的三十年,幾次比較重大的改革,基本上都是這樣的一種節(jié)奏。
華生:對。有人總是拿初期說事兒,但是情況不一樣了。最初基本上還沒有法,那時候更多的是下面的探索。但是現(xiàn)在情況不同了,經過三十多年,立了那么多法,就不能破壞法制去干,那樣得不償失??梢蕴岢鲂碌膯栴},再去修法,再去改革。
改革者都是既得利益者
鳳凰財經:回到“讓市場起決定作用”,在中國目前這樣一個環(huán)境下,讓市場真正地去發(fā)揮它的決定作用,還需要哪些前提條件?
華生:要讓市場真正發(fā)揮作用,需要兩條:第一,政府要放棄大量的審批權力。什么都是政府審批,那市場發(fā)揮什么作用?第二,要有法制。如果沒有法制,市場講自由交易,那賄賂也算自由交易。但是它破壞了市場公平的原則。
鳳凰財經:這就會阻礙某些既得利益的繼續(xù)獲得。您認為,既得利益者更多會成為改革的阻力還是會成為改革的推動者?
華生:這個話應該這么說,改革者都是既得利益者,只有既得利益者才會推動改革,要不然就是搞革命了。因為大家都有既得利益,所以才會助力改革,不會推倒重來。
我們講既得利益的時候,經常是設想別人有既得利益而自己沒有,實際上每個人都有既得利益。誰沒有既得利益?大城市人說,農民不能進來,農民孩子不能進我們的學校,他們不是既得利益者?
鳳凰財經:您說的“改革”是相對于“革命”來說的,但如果“改革”相對于“維持原狀”來說呢,比如國企改革,會不會有人不愿意改導致比較難推動?
華生:不是這樣的。你認為只有國企領導有既得利益,他們不愿意改革?說不定國企領導最想改革。你想,當一個國企的領導,拿幾十萬的年薪,撈點小利益,也是風險很大的,來一張紙說位置抹掉就抹掉了。前些年MBO,我們看看聯(lián)想也好,TCL也好,改制以后,原來的高管不是老板的少說也是億萬富豪。他們是愿意當國企領導者還是愿意當億萬富豪?
所以不要想當然。第一,不要認為別人有既得利益,你自己沒有,每個人數數都有不同的既得利益。另外,你認為他最不想改革,他既得利益最大,你再換個角度一看,可能不是這樣,正是因為他的既得利益很大但是在現(xiàn)行體制下不牢靠,他比你還想改。最后可能問題又繞回來了,可能是我們老百姓不愿讓他們改。
鳳凰財經:混合所有制里邊,國有和私有可以達到共贏嗎?
華生:關鍵看采取符合市場經濟的哪種形式,這一次提出用管理國有資本的方式來管理國企,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因為用國有資本的形式的時候,它跟其他資本就是可以共融的。世界上國有資本國家主權基金多的很,它跟別的資本一樣,該賠本賠本,該賺錢賺錢,沒有人說,因為它是主權基金,它是國有資本,它就怎么樣了。
這說明在資本形態(tài)上可以混合,但是在行政形態(tài)上是不能混合的。國企就是政府的,政府就得指派領導——這個怎么混合?這個混合不了。還是需要政企分開,政資分開,然后大家憑資本說話。
鳳凰財經:在實質上有了這樣的轉變之后,國企還能叫國企嗎?
華生:所以這個是另外一個問題,就是說我們今天的國企還能叫國企嗎?比如工商銀行都上市了,里面有好多私人股東,這能叫國企嗎?所以名稱是要隨著市場改變的。嚴格地說,它已經不能叫國企了,叫國企是對其他人的不尊重,幾十萬股東在里面,怎么是國企?只能說你是國有資本是第一大股東的股份制企業(yè),這才是準確的說法。
鳳凰財經:照這個趨勢來看,原始意義上的國企是不可能長期存在的,可以這么說么?
華生:應該這么說,單一所有制的國企,它的活動的空間是很有限的。在市場經濟當中,會只局限在一個很小的領域當中。但是不能說不存在。在西方發(fā)達國家很多還存在。有些時候,它還要要承擔一些特殊的功能。
集體所有制說不清楚,不能長期存在
鳳凰財經:如今很多地區(qū)都在開展農地流轉的試點工作,然而中國目前的情勢下,產權是不明確的。在農民沒有產權的情況下,土地流轉會不會產生沖突?
華生:現(xiàn)在中國農村的土地產權,稱之為“集體所有制”,集體所有制是一個最不清楚的概念,集體是誰呢?我的觀點是,集體所有制這個概念是不能長期存在的。世界上有土地國有,也有土地私有,但是沒有什么集體所有,集體所有是說不清楚的。
但是要看到,集體所有制在過去這三十多年也不是沒有作用的。如果一開始土地承包的時候就搞土地私有,不僅僅是政治上的意識形態(tài)的障礙,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農村的分化會比今天嚴重的多。因為既然是私有,就可以自由買賣。有人生病了,缺錢了,賭博輸掉了,家里有急事要花錢了,就會賣地——這就直接導致工商資本去囤地。
隨著城市化的發(fā)展,如今的農業(yè)土地,我們現(xiàn)在搞確權,增人不增地,減人不減地,實際上就是私有化了。所以農業(yè)的土地私有化是個趨勢,不是洪水猛獸。前提是——隨著城市化的發(fā)展,大多數農民能進城安居了,土地慢慢在留村的農民手中集中,不是被別人集中走。從這個意義上,我們的土地產權制度演變,是順應了經濟發(fā)展的。
要青山綠水就不能有自由建設的權利
鳳凰財經:農村土地流轉與十八億畝耕地紅線會不會造成矛盾與沖突?
華生:這也是我擔心的。如果進城的農民把土地流轉給留村的農民,這就不會影響十八億畝紅線,也不會影響糧食安全,因為留下的人是要繼續(xù)種地的。而且這樣一來留下來種地的農民,經營規(guī)模擴大了,經濟效益更高了??梢约s化生產,可以采用現(xiàn)代技術了,農業(yè)就現(xiàn)代化了,這個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如果工商資本下鄉(xiāng)了,那就不一定種田了。從這個意義上,我是不贊成工商資本下鄉(xiāng)的。工商資本下鄉(xiāng)可以做產前產后服務,但是工商資本去拿土地很少有去種糧食的,不是搞什么觀光農業(yè),生態(tài)農業(yè),會變著法的打擦邊球,最多就是種蔬菜、經濟作物。問題是,我們不能光靠蔬菜過日子。在這個問題上,不管文件決定怎么講,我是有不同意見的。
在土地政策上有兩大問題,第一個就是農地的流轉,對農民來說基本上越來越向私有化方向走,這并沒有問題。但是流轉給工商資本,這是大有問題的。我們可以參考下東亞成功現(xiàn)代化的國家和地區(qū)為什么不讓流轉。印度、菲律賓是可以流轉的,土地都在大地主手里面了。
第二就是小產權房。這一次城鎮(zhèn)化工作會議已經開始糾偏,我認為這是對的。會上講了,城鎮(zhèn)要限定邊界,要讓大家看到青山綠水,記得起鄉(xiāng)愁。這個含義是什么?這個含義就是,自己不能隨便亂建。不過,政府自己搞土地財政,就很難公正執(zhí)法。
鳳凰財經:我們的一個原創(chuàng)策劃《我想要的城鎮(zhèn)》,暢想的城鎮(zhèn)化是這樣的:學有所識,樂有所好,住有所居,老有所養(yǎng),情有所寄,有青山綠水有鄉(xiāng)愁。有網友評論說,會不會太理想主義,甚至調侃說是中國夢……
華生:實際上這當然是個理想,但是這個暢想你說美國做沒做到?美國還在搞醫(yī)療改革呢,也沒做到。然而,總是要有理想的嘛。
你們也提到了,有青山綠水,有鄉(xiāng)愁。但是小產權房合法化跟鄉(xiāng)愁,跟青山綠水是直接矛盾的。搞青山綠水,就是要把價值幾千萬的土地變成沒有價值,這個只有法制和嚴肅的規(guī)劃能做到。如果沒有法制的嚴肅性,最后一塊菜地都被拿去蓋房子,全是鋼筋水泥,導致一系列生態(tài)災難。
所以這個問題上就不能簡單地講市場決定。我們自己家里的地,我種菜干嘛,肯定要蓋房啊,誰不愿意賺錢呢?越是大城市周圍的土地就越會存在這個問題。你想有青山綠水,那對不起,你沒有自由建設的權利。其實西方發(fā)達國家,以及香港,都是這樣。這就是德國人的口號“建筑不自由?!彼缘聡那嗌骄G水搞得也特別好。
鳳凰財經:中國經濟應該怎樣擺脫嬰兒心態(tài),或者從政府的角度來講,怎樣去告別這種父愛式的經濟?
華生:這個問題提的很好。這就需要發(fā)展自治。實際上,民主制度都是從自治發(fā)展起來的。政府如果包攬一切,最后一切埋怨都會落在自己頭上,有很多既得利益之間的難題很難處理。因此對政府來說成本最低的辦法,也是要發(fā)展自治。
在自治的過程當中,人民自己學會怎么管理,學會妥協(xié)。沒有烏托邦存在,都是很現(xiàn)實的利益。所以自治是擺脫依賴非常重要的一條。如果政府包攬,所有的埋怨也會落在政府頭上,政府壓力將會很大,社會也會特別緊張。(采訪/張鳳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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