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是思想謬誤的產物

國企是政府在經濟領域的延伸，國企的存在意味著政府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這樣怎么可能會有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呢？國企不是本來就存在的，是思想謬誤的產物。國企改革是“糾正謬誤”以回到正常社會的必由選擇。

財知道：近日，國安集團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披露集團完成了企業(yè)改制，有些媒體稱涉嫌賤賣國有資產，是中國版世紀大拍賣。你怎么看？

朱海就：國企不是本來就存在的，是思想謬誤的產物。國企改革是“糾正謬誤”以回到正常社會的必由選擇。始于上世紀九十年代中后期的國企改革，對中國經濟走出低谷，開啟新一輪的增長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那一次改革很不徹底。在本世紀，在政府大規(guī)模的經濟刺激計劃的作用下，國進民退，國企又“壯大”了。在這新的一輪改革中，改革是否取得進展，關鍵看國企改革有沒有進展，有沒有落到實處。

國企贏利只是表象，政府的投資項目、各種補貼和廉價的銀行資金和免費使用的土地租金掩蓋了國企低效的管理。天則經濟研究所發(fā)布的研究報告稱，2001到2008年間國企獲得的各種補貼總計高達6萬億元，而同期國企的利潤總和只有4.9萬億元。這意味著扣除掉這一巨額補貼，國企實際上虧損1.1萬億。如盛洪所說，“其實不是國企在為中國做什么貢獻，而是全國人民在養(yǎng)這些國企。”

市場化改革必然要求改革國企。國企是政府在經濟領域的延伸，國企的存在意味著政府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這樣怎么可能會有公平競爭的市場環(huán)境呢？政府怎么可能扮演中立的裁判員的角色呢？國企不改革，政府的職能就難以轉換。

國企不僅不是市場的創(chuàng)造者，反而是市場中的癌細胞。在市場競爭中，只有將資產配置到更能滿足消費者需求的領域中去的人，才能獲得利潤。這是一個充滿風險的過程，因為沒有人敢肯定他比其他競爭對手有更準確的判斷。如果企業(yè)家判斷正確，就獲得利潤；如判斷失誤，資產可能遭受損失。企業(yè)家的判斷推動市場前進，真正的企業(yè)都是“企業(yè)家企業(yè)”。但對國企來說，企業(yè)家是缺位的，因為資產不是他的，國企的經營管理者不可能像真正的企業(yè)家一樣承擔風險，去判斷利潤機會。這意味著國企并非真正的企業(yè)，也不可能將資源按照市場原則進行配置。國企也一定是阻礙市場競爭的，它自身沒有競爭力，需要政府保護，這樣就阻礙了其他企業(yè)進入相關的領域，這樣就限制了人們在某些領域發(fā)揮企業(yè)家才能。也許這些人本來在這些方面會做得比較好，消費者會得到更好的服務，由于國企，消費者不得不忍受低劣的服務和高昂的價格。如包括“兩桶油”、移動等在內幾乎所有國企占據主導的行業(yè)，莫不如此。

沒有真正的企業(yè)家的企業(yè)一定是官僚的、缺乏創(chuàng)新能力的。改變人類生活的技術和服務都是私人企業(yè)推向市場的。國企在本質上不是面向市場的，很大程度上只是一個“生產單位”。而“生產”盡管耗費了資源，但不一定創(chuàng)造價值，只有滿足了需求，交換成功了才創(chuàng)造價值。國企的這一性質決定了國企的管理者和員工很大程度上是不創(chuàng)造價值的。盡管看上去會比較忙碌，但只是假裝在干活，這就和高校的教師忙于做課題、發(fā)表無聊的論文一樣?？梢?，國企是不道德的制度安排，它使相當多的人依靠權力發(fā)財，而不是通過創(chuàng)造價值過有尊嚴的生活。

國企不改革，國有資產就會一直流失

在產權不明確的狀態(tài)下，資產價值會一直流失，如公共池塘中的魚，會很快被捕光。國企就是這樣一塊產權不清的“公地”。改革才是止血，才是避免資產流失的唯一方式。

財知道：很多人認為國企屬于全民所有，人人有份，一談到國企改革就擔心國有資產流失。你怎么看這種擔心?

朱海就：我們知道，在產權不明確的狀態(tài)下，資產價值會一直流失，如公共池塘中的魚，會很快被捕光。國企就是這樣一塊產權不清的“公地”。為什么這么多年下來，國企的國有資產價值還沒有流失干凈呢？原因是政府以各種方式不斷地向國企注入資產，注入的甚至要比流失的還多，這樣就掩蓋了國企資產的流失，甚至造成了資產“保值增值”的假象。當然，這意味著被拿走資產的社會公眾的損失。

所以，國企不改革，國有資產就會一直流失。改革才是止血，才是避免資產流失的唯一方式。

認為國有資產流失的人們?yōu)橘Y產預設了一個理想的價格，實際上資產的價格是主觀的，取決于購買者對資產未來盈利能力的判斷。有的國企很便宜地賣掉，因為這些企業(yè)沒有利潤創(chuàng)造力，負債也很高，不值錢，這時就不存在資產價值流失的問題。

當然，程序正義很重要，如果是官員可以決定什么價格賣、賣給誰，國資的流失就是可能的。國企改革關鍵是要有公開、透明的拍賣機制，國資不要被官員和管理者私下賣掉，從中牟取暴利，現(xiàn)在正缺少這樣一個程序。

財知道：國有資產流失對老百姓有好處嗎？

朱海就：如資產“流失”是指在規(guī)范制度下的資產“流動”，使產權變得明確。這樣，資產將重新開始創(chuàng)造價值，為社會服務，那么對老百姓當然有好處。實際上，資產和水一樣總是在流動的，但不同的是，資產往高處流，往更有可能發(fā)揮其價值的地方流動。良好的資本市場就是保障這樣的流動機制。

原先國企的一個重要問題就在于“僵化”，資產難以流動，看看資本市場就知道，國企的并購是很少的。流水不腐，我們必須讓國企的資產也恢復任何資本本身都具有的“流動”本質，讓國企資產也“流動”起來。對于國企資產，不流動，就流失，別無選擇。

任何行業(yè)都該開放

很多地方人為劃分“競爭性行業(yè)”與“非競爭性行業(yè)”，這一做法是愚蠢的、不成立的。沒有什么行業(yè)天生就是競爭性的或非競爭性的。只要開放，什么行業(yè)都是競爭性的。

財知道：先不論道理對錯，沒有大多數(shù)人支持的改革總免不了走回頭路。當年的郎顧之爭就改變了改革的走向，也是國有資產流失問題引起的。在兼顧多數(shù)人感情的同時，有沒有國企改革可操作的方案？

朱海就：現(xiàn)在又重提“混合所有制”，吸引民間資本參股，但參股的民企的利益如何保障呢？有的企業(yè)家參與國有企業(yè)改革，最后被“關門打狗”，人財兩空。不在法律上保障民間資本的利益，民間資本就不敢來參與國企的改制。還有，很多國企限制私人控股的比例，比如不能控股，中石化規(guī)定股權出售不超過30%。如不能控股，就不能保障參股民企的利益，民企的積極性也就不高。

很多地方人為地劃分“競爭性行業(yè)”與“非競爭性行業(yè)”，根據這一劃分來制訂不同的國企改制政策。競爭性行業(yè)允許更高的民企持股比例，這一做法是愚蠢的、不成立的。沒有什么行業(yè)天生就是競爭性的或非競爭性的。只要開放，什么行業(yè)都是競爭性的。

朱海就系浙江工商大學教授、人文經濟學會特約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