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央行行長周小川在達沃斯論壇

鳳凰財經(jīng)訊 2015年冬季達沃斯論壇于1月20-24日在瑞士達沃斯舉辦。本屆年會主題是“全球新局勢”。鳳凰財經(jīng)全程報道本次論壇。

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21日在達沃斯論壇期間表示，央行希望貨幣政策保持穩(wěn)定，而不追求經(jīng)濟中有過多流動性。

周小川在發(fā)言中指出，地緣政治不確定性、大宗商品價格下跌和主要經(jīng)濟體貨幣政策分化，是近期全球金融市場波動性上升的主要原因。他強調，貨幣政策可以為結構性改革提供空間和時間，但不是萬能藥。應將政府干預與央行的逆周期調控和宏觀審慎政策區(qū)分開來。他對中國經(jīng)濟前景表示樂觀，認為油價下跌有利于中國經(jīng)濟增長和就業(yè)，但可能會影響到對非化石能源的投資。

當被問到央行怎樣穩(wěn)定房地產市場時，周小川表示，貨幣政策是總量政策，而房地產調控屬結構性政策。通?？偭空卟会槍Y構性問題調控，但如果房地產市場出現(xiàn)大幅波動，出臺一些措施，比如說調節(jié)貸款與價值比率。

以下是發(fā)言全文：

周小川：大家都知道，金融市場的波動性情況常常變化。 我記得半年前，各國央行行長聚在一起，討論為什么市場的波動性這么低，他們認為這與市場參與者的風險偏好有關。但是，（近段時間）情況突然發(fā)生了變化。

我覺得大概有三方面原因。首先這跟國際環(huán)境有關，尤其是地緣政治情況，人們不知道這些地緣事件會如何發(fā)展；第二，此次金融市場和大宗商品市場確實出現(xiàn)了波動，未來幾個月這種波動性將如何發(fā)展，仍然是個疑問；第三方面的擔憂在于，隨著量化寬松（QE）的退出，全球是否會出現(xiàn)一些異常的資本流動。我們仍然記得在2013年的夏天，新興市場出現(xiàn)了一些異常的資本流出。新興市場國家金融市場的參與者都比較關注這些不確定因素。這可能是波動性的一個來源。

我想對這兩個概念做個區(qū)分：政府或央行干預，與逆周期貨幣政策調控。如果央行看到經(jīng)濟增長和就業(yè)創(chuàng)造出現(xiàn)周期性變化，毫無疑問會進行逆周期的政策回應——做出政策調整。這并不意味著央行是有意的干預（市場）。

不過，我們也知道，一些央行行長相信逆周期政策調控，而另一些央行行長則不太信——他們可能有不同的政策框架（policy stand）。

即使央行采取逆周期的政策調控，也并不一定能將通脹率控制在2%的目標上下——仍然會是不確定的，因為經(jīng)濟體可能還存在其他問題，比如結構性問題、勞動力市場的問題、增速太低等。所以我同意歐洲央行行長德拉吉（Mario Draghi）和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的說法，貨幣政策或許可以給其他結構性政策的出臺、執(zhí)行及見效創(chuàng)造空間和時間。從這個角度來說，貨幣政策并非萬能藥——一定能幫助實現(xiàn)人們期望它實現(xiàn)的目標。不過我認為，這類央行政策的調整不管怎么說還是有用的（useful）。

總體來說，中國仍然保持著較高的增速，去年增速達到7.4%。但是我們也經(jīng)歷了一些周期性波動。典型的是居民住房市場。中國很大，城市很多，各個城市的房市表現(xiàn)可能會不盡相同，有些地方供給過剩，有些城市需求過高。但是總體上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周期性的調整。對央行而言，我們大體上保持了貨幣政策的穩(wěn)定，因為這并不是一個全國范圍內都較為嚴重的問題。

對于資產市場，我覺得國際大宗商品市場可能會對國內市場造成影響。市場參與者可能很緊張地密切關注著中國石油企業(yè)，以及與大宗商品相關的中國企業(yè)，如鋼廠。我認為市場參與者的普遍感覺是：他們對不確定性（uncertainty）有些害怕，有些緊張，有時會反應過度，所以可能會放大市場波動性。但總體上，我覺得（資產市場）還是穩(wěn)定的，中國股市…（被主持人插問打斷）

一般來說，如果中國經(jīng)濟的總體指標良好，央行很難去制定針對房地產市場的政策。但是，我們也有一些所謂的“宏觀審慎政策”工具，包括貸款價值比率（loan-to-value ratio），還包括一些棚戶區(qū)改造的特別政府項目。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但我們至少嘗試采取一些逆周期的政策、使用宏觀審慎（政策）工具。

中國央行試圖保持相對穩(wěn)定的貨幣供給——不向經(jīng)濟體注入過多的流動性。但是經(jīng)濟的狀況——有時由于國際金融市場的狀況——時有變化，所以中國金融市場的流動性狀況也時有變化。因此央行時而吸出流動性，時而注入流動性。毫無疑問，這會對資產市場——包括股市——產生影響。但是我認為股市參與者還是應該以關注上市公司的基本面為主。

2015年對于中國以及其他許多國家來說，較低的油價和大宗商品價格是一個積極因素，有利于達到相對更高的GDP增速，創(chuàng)造相對更多的就業(yè)。當然，我們希望國際市場的供需關系是可持續(xù)的。

金融市場的波動性（的結論）則是完全不同的。外匯市場、股票市場、大宗商品以及期貨市場的波動性，在不同國家、不同行業(yè)，以及不同市場參與者面對的，都很不一樣。

10-15年前亞洲金融危機前后，那時的中國從某種意義來說的確是和外界隔絕的。但是現(xiàn)在，我認為中國已經(jīng)與世界越來越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尤其是在去年滬港通將上交所和港交所聯(lián)通后。中國其他很多方面的發(fā)展——包括貨幣市場、銀行間市場、大宗商品市場的，也讓中國與外部世界聯(lián)系得越來越緊密。

中國是石油和天然氣的進口大國，因此石油和天然氣價格下降對維持增長率和創(chuàng)造就業(yè)等貨幣政策目標（mandates）的實現(xiàn)是有好處的。

然而，中國正處在能源結構的改革轉換期，要求加大對非化石能源的投資，包括風能、太陽能、核能等。我們稍有擔心的是價格信號對新型能源發(fā)展可能產生的負面的激勵，從而令對非化石能源的投資速度放慢。所以，我們希望全球大宗商品價格在一個更合理、更可持續(xù)的水平上穩(wěn)定下來。否則，（價格）波動性就會釋放令人們困惑、矛盾的信號，進而造成這方面投資的波動性。

三月份即將召開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將會討論GDP增速、通脹以及其他一些目標。央行有信心地認為，中國經(jīng)濟仍然是非常穩(wěn)定的，還會保持較高的增速。同時，我們更加強調結構性改革?？傮w而言我仍然很樂觀。

不同的央行，對（與市場）溝通的依賴程度是不同的。舉例來說，那些已經(jīng)進入零下限（zero lower bound）的經(jīng)濟體，已經(jīng)沒有寬松的空間，或是降低利率，這時確實需要口頭的溝通，試圖借助所謂的“語言指引”（voice guidance）。在這種情況下，對與市場的溝通是很重要的。

但是在其他的、貨幣政策仍屬正常的情況下，單純宣布政策調整和作進一步的政策解釋有時會是等價的。 央行對于政策措施（改變）或是逆周期政策調整的解釋，基本很有可能是和公眾（市場）的想法是一樣的，與重要經(jīng)濟學家的意見是一樣的。這種情況下，中央銀行對于與市場溝通的依賴是與前一種情況有所區(qū)別的。

而且，當你對政策調整進行解釋，很可能會是很敏感的，會衍生很多的投機行為，可能會制造“事件”（原話是scandals）——尤其是如果提前溝通，就類似你提到的瑞士的情況。

中國也在使用“新常態(tài)”這個詞，當中國發(fā)現(xiàn)過去的發(fā)展模式變得越來越不可持續(xù)、環(huán)境變得不友好，人們意識到必須做出改變。如果中國經(jīng)濟增速更慢，但更可持續(xù)，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消息，這也是新常態(tài)的一個元素。另一方面，如果政府追求過快的增速，一定程度上會延遲結構改革。我認為現(xiàn)在越來越多人更關注改革，希望以更低的增長率換更大力度的結構性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