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的分工和效率：以受益人為本(5)

2013年04月26日 13:15
來源：鳳凰財經(jīng) 作者：楊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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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救援系統(tǒng)：應成抗震救災標配

“公眾事務的參與時代到來，政府不對這個有準備就是政府的問題”

地震發(fā)生后，通往四川雅安的公路發(fā)生了嚴重的交通擁堵。地震當天，狹窄的蘆山縣城甚至達到飽和，救援救護車進不去也出不來。許多社會車輛參與愛心救援，他們自發(fā)地運送救災物資送往蘆山縣城，這成為了導致交通擁堵的主要原因。

一時間，自發(fā)組織前往救援的志愿者和民間組織被指 “添亂”，非專業(yè)勿前往，四川省交管部門連發(fā)三道管制令，公安部提醒公民不自行駕車前往。隨后，國務院辦公廳下發(fā)通知，要求各地區(qū)、各有關部門、各單位和社會團體，未經(jīng)批準近期原則上暫不安排工作組織和工作人員前往災區(qū)。

壹基金救援聯(lián)盟作為民間組織的救援團隊，同樣也被堵在了路上——

楊鵬：我們賭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太長了。你可以看出來他們心里的著急，因為這些人也是熱心人你也不好罵他們。

鳳凰財經(jīng)：您怎么看這些人？

楊鵬：熱心人沒有問題，今天開放的公民社會開始出現(xiàn)了，公眾事務的參與時代到來了。只要有災，一定會有公民涌入。如果政府不對這個有準備就是政府的問題。政府不能說自己是一個抗震救災系統(tǒng)傳統(tǒng)的模式，對涌來的人猝不及防，不知道怎么管理。政府必須要相信，自己在動，公民也在動，你必須把這件事情考慮進去。

我們真正展開搜救是從晚上開始的。我認為，被堵在路上是一個原因，但其實我們應該反省這個事兒。因為不了解它這個，所以很重要，給全中國的政府都看看。就是事先有所安排，這樣它和民間才能沒有矛盾有合力。原先習慣的思路已經(jīng)不適應新的時代了，但是你不去反省自己，然后你把它用排斥的方式來解決，這樣就發(fā)生了矛盾。其實不應該是這樣的。

回到我們的主題再講這個團隊。我覺得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整個團隊，宏觀上來講，從政策到政府這種東西我們還要繼續(xù)完善。也就是說我不需要考慮那么多，但是在中國的情況下你不考慮那么多不行，你得先替它考慮，替它想，把辦法弄出來，這樣減少你行動的摩擦。

專業(yè)救援隊過不去，就是被這種普通充滿熱情的公眾擋住，你說公眾有錯嗎，公眾一點錯都沒有。所以我發(fā)現(xiàn)在怪市民，怪志愿者這是胡扯，他有熱情這是國家重要的寶貴精神。什么東西最寶貴？民心最寶貴，公益心最寶貴，只是在方式方法上存在一些問題，但方式方法的問題，只要管理方法得當是可以規(guī)避的。所以不能罵那些參與者，我看到罵那些參與者，我真是挺煩的。態(tài)度不對，他不知道什么東西是最寶貴的，這個是需要我們考慮的，確實是需要替政府著急，事先替政府著想然后去做這個東西，這一塊是宏觀上的考慮。另外我們各個隊來自四面八方然后銜接、協(xié)調(diào)這個東西還有一個過程，多打幾個大仗，這些協(xié)調(diào)配比就更好了。

今天我還跟他說這兒是政府抗震救災指揮部，這兒是政府民間的服務中心。

鳳凰財經(jīng)：應該是一左一右，以后應該成為標配。

楊鵬：對。所以如果政府說“你們別來”，人家還急呢。這一塊官民之間還沒有找到一個平衡點，沒有找到平衡點很多摩擦是在這個層面發(fā)生的。但是這個主動權是在政府，今后只要是救災，政府就應該有一個標配的民間服務中心。

楊鵬：放在一起，就像這種東西你為什么不叫壹基金呢，我估計我們在這里投入資金不會少于一個億，可能比一個政府部門投資還多。并且，我快，我沒有你那么復雜。其實中國民間一到關鍵時候能夠去實施救災組織的政府沒幾個，把這幾個邀請過來大家成立一個聯(lián)盟，由他們來疏導這個東西，大家本身一門心思就是想把這個事情做好。而不是說政府發(fā)一個通知，“你們別來。

鳳凰財經(jīng)：現(xiàn)在都會進行通報管理，通報管理時自然的把很多人排除在外面了。比如國務院發(fā)布命令，未經(jīng)允許任何組織不能進入災區(qū)，就是感覺NGO是排在救災系統(tǒng)的外面去了。

楊鵬：在這點上，政府也有自身的考慮。服務者來的太多，系統(tǒng)可能配合不了，如此一來服務者可能就成為了一個干擾因素。當然從自由、平等、博愛的角度來看，只要有博愛機會的時候它是一定要上的，作為政府，就要幫助它博愛。當然這個問題，還是需要一個調(diào)整的過程。

鳳凰財經(jīng)：它實際就是最后一公里的問題。政府已經(jīng)鼓勵民間組織比如壹基金可以作為第一民間的公共組織出現(xiàn)，它已經(jīng)鼓勵或者說至少不反對民間組織出現(xiàn)，但是真正的怎么樣讓NGO參與到這些公共事務當中去實際上它還沒有對接好。

楊鵬：對。從政府角度來講，“你來幫忙其實給我添亂，東西給我就完了”，但是NGO不同意，這些東西親自送下去才放心。人是有情感的，政府需要理解這種心態(tài)對人很重要的。

中國處在轉(zhuǎn)型時代，我首先還是假定善意，就是建設性的去解決，我并不排斥抗爭和批評，那是別人的習慣，我們也挺尊重的，都能促進社會進步，但是作為壹基金來說，不是這樣的。

鳳凰財經(jīng)：還有一個問題，隨著我們的壯大，會不會出現(xiàn)民間的救助系統(tǒng)和政府的救助系統(tǒng)搶資源的問題呢？當然從我們的本意不是這樣。

楊鵬：不是搶資源。要理解兩點：第一，從本質(zhì)上來說政府的資源就是稅收，政府的所有開銷必須要用稅收支撐，壹基金不搶稅收。第二，對民間善款來說，政府作為善款的接收方，作為一個制度其實是不妥的，你有了稅收了。而捐贈資源是志愿者的資源，民間組織不是跟政府搶，因為這個不該是政府的東西。它就是民間的。

鳳凰財經(jīng)：因為善款是私款。理論上來說接收善款的都應該是NGO組織。

楊鵬：也不是怪政府，就是轉(zhuǎn)型期出現(xiàn)的問題。政府退到最后只是用稅收，社會捐贈這部分要去發(fā)育社會民間力量。為什么？要想到整個民族的公德心，這個民族的公德心是需要民間慈善公益來刺激的。

鳳凰財經(jīng)：應該是用民間的方式去處理。

楊鵬：就應該用民間的方式去處理，而且什么叫做搶？誰也搶不了，這就是捐贈人的選擇，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如何讓捐贈人員相信和滿意。

鳳凰財經(jīng)：其實在這種災難中，政府動員通過財務的力量來做，它應該通過自己的財政來做？

楊鵬：沒錯，物資還是可以的，政府幫助把物資管理好，提供物資場所存儲，然后幫助運輸，而不是說“我來發(fā)”

鳳凰財經(jīng)：更應該是服務而不是參與分配。這正是政府職能的轉(zhuǎn)變。

鳳凰財經(jīng)：還有兩個比較細節(jié)的問題，一個是我們怎么跟政府共享信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重復？我們發(fā)現(xiàn)這樣一個問題，具體情況都需要自己去研究，去了解，去勘探。如果去問政府呢，也只能拿到一張情況通報。實際上，我們是納入不到政府的信息系統(tǒng)當中去的？

楊鵬：按照我們過去的執(zhí)政習慣，信息是一個控制手段。所以我認為就應該把這兩個東西放在一起，一邊是抗震救災指揮辦公室，一邊是民間救災服務中心，這樣中間信息就可以自然共享了，政府的信息可以給，NGO的信息也可以給。你看NGO發(fā)生問題馬上就報了，因為它希望別人分享信息，這是NGO的心態(tài)。

鳳凰財經(jīng)：它不是控制手段，而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楊鵬：對，它是拼命想分享，但是如果這個政府是一個戰(zhàn)爭心態(tài)，就怕敵人來搞到自己的信息，就會給你控制的死死的——這到底還不是一個服務型政府的心態(tài)。

自我評價：此次表現(xiàn)最次

“我們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要趕快搞一個服務中心，不讓志愿者來了找不到活兒干。

5年前，民間組織被賦予的太高的期望，以至于感覺“擔子太重”，就如同幾個月的小孩突然肩上挑一個六百斤的重擔。5年后的今天，在被問及這次雅安抗震救災中的表現(xiàn)時，與之前介紹壹基金內(nèi)部運作模式的磊落相比，他們又似乎顯得有些過分自謙。楊鵬說，他們這次的表現(xiàn)是“最次的”

鳳凰財經(jīng)：截止到目前為止，您能不能評價一下這次NGO整體表現(xiàn)？和512地震對比一下。

楊鵬：我覺得是最次的。

從具體環(huán)節(jié)來講，我們沒有做過具體的比較。但是從整體狀態(tài)上來看， NGO參與熱度不如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可能第一輪情感奔放。簡單來說就是，沒有做過的事兒最興奮。我們把2008年叫NGO元年，那是感情的一次爆炸和奔放。那時候參與過一輪的志愿者們回來后都會變得理性很多。比如說韓寒，他當時也參加了，三天以后他回來，說這個問題解決不了，那個問題解決不了，他會從情感回歸到相對理性。

鳳凰財經(jīng)：他會明白一個道理，其實慈善是一個專業(yè)的事兒？

楊鵬：反正最起碼不是光憑著熱情就能解決的，而且熱情能持續(xù)多長時間呢？所以我覺得，不懂的人就容易情感至上，懂了以后可能他會更理智。

鳳凰財經(jīng)：回到這一次的救災當中，我們前兩天一直在廬山，廬山那一條街上密密麻麻有非常多的NGO，說實在話是比較混亂的。混亂表現(xiàn)就是，有的NGO到了一天就走了，有一些是因為人太多了反而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楊鵬：對，還是存在我前面說的，激情而來，找不到專業(yè)的服務點。但是這些激情還是很寶貴的，所以我們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要趕快搞一個服務中心，最起碼在雅安這一塊，一定要讓你找到活干。

鳳凰財經(jīng)：我聽到您這么多的介紹，包括我們探討的問題，我最想問一個問題：壹基金想干的事兒太多了，壹基金會不會成為另一個紅會？不是說會成為一個被爭議的對象，而是感覺像一個紅會的結(jié)果？

楊鵬：不是，壹基金最早的時候業(yè)務邊界是很大的，就是汶川地震突然捐了這么多錢，其實李連杰最早沒有想那么復雜，他就是想因為他經(jīng)歷了災難，所以他的孩子心里受影響，他想找一家能夠搞這個災害心里服務的，發(fā)現(xiàn)中國沒有，他就想搞一個。這時候汶川地震發(fā)生了，那么多的錢捐不完，這樣就要做項目了，那個時候還沒有具體的戰(zhàn)略和思考，于是就老人也做、環(huán)保也做、救災也做，所以壹基金以前的業(yè)務就是，有公益的地方就有壹基金。

但是，每個企業(yè)做大都是從一個專業(yè)點開始的，最多是圍繞專業(yè)延伸一點服務，怎么可能這個點是平鋪直敘干開來的？所以就要求聚焦。現(xiàn)在我們聚焦的點有這么幾個：第一是自然災害救助，第二是兒童救助，主要是針對殘障兒童，壹基金建的最大的服務殘障兒童的系統(tǒng)在整個中國，我們有一個海洋天堂計劃。另外，還有公益人才培養(yǎng)，公益支持這一塊。

鳳凰財經(jīng)：回過頭來講，公益人才培訓這個東西，壹基金將來或者說在我們的目標里頭，會不會成為一個類似于種子或者說NGO平臺的這么一個？

楊鵬：NGO培訓其實主要是主題性的，比如說未來幾年都會以透明治理為中心。